“你正经一点。”方圆将书桌旁的靠椅拖到餐桌旁,衣服里掏出一本黄色牛皮包的本子,一支毛笔,指着对面的椅子道,“坐下。”
抻了一个懒腰,石米懒洋洋的挪动到椅子前,特意将椅子拉向方圆的旁边,与她坐得很近,近的可以闻到她身上的体香。
夜深了。
小厮胡三将墨研磨好后,退出门外,将房门紧闭,伫立在一旁。
外面的人只能见到两个人重合的影子。
捕快和姨娘们安静的守在门外石阶下,努力想听听里面说些什么,却什么也听不到。
……
“石老爷过世的那天,你在现场吗?”方圆开门见山道。
“在,你不是怀疑我吧?”
“我们捕快在真相水落石出前,有理由怀疑任何一个人。”
“那可是我的爹爹。”
“关系不怎么好?不是吗?”
“看来你调查的很详细。”
“不用调查,你这身大红袍,可以说明一切。”
冷笑了一声,石米深情道,“方姑娘,你在浪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……我们何不把时间用在正地方。”
“何为正地方?”
“比如……如何繁衍后代,为大梁的扩兵计划,添砖加瓦。”
没有注意到他言语轻浮,方圆只在意后半句,“扩兵这么隐秘的事情,你从何得知?”
“北方的夷族入侵,南方的海盗猖獗,各地的农民起义,朝廷不会坐以待毙,”石米一一罗列道,“况且,朝廷每年都在增收粮草,扩大税费,可国库每年的财政支出,除了兵部每年的拨款没有公布,其他部分的拨款却在逐年减少。”
谁能想到这是一个纨绔子弟细微的洞察力,方圆不得不承认,眼前的男子并不是一无是处,并且很有见识。
石米心想,“如果不是四姨娘吃饭时遗落了家书,自己偷看了李将军给女儿的信,他怎么可能知道朝廷扩兵了。”
“扯远了,刑事案件杀人的都是身边亲近的人。”
“少读点书吧,方姐姐,尽信书不如无书。”
“这些都是我这些年当捕快的经验,弑父继续家业的案子,本朝并不少见,况且,石家……家大业大。”
“那方姐姐,再回忆一下,这些案子的共同点,是不是家中儿女众多,家产难分。”
一语点醒了方圆,她回忆起来,石米的猜测是正确的。
见方圆不回答,石米解释道,“我是家中独子,父亲百年后,家产自然而然是我的。”
“把自己摘得很干净,或许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理由。”
“那你慢慢想,反正长夜漫漫,有姐姐陪着我,我就打心底里开心。”
“登徒子,坐远一点,你靠得太近了。”
稍稍将前倾的身子坐正,石米仔细观察方圆认真的样子,一笔一划,工工整整记录石米每一句,就连“繁衍”也不落下。
“你杀人的那天你在哪?”
“怎么还玩文字游戏,顽皮,”石米刻意降低音量道,“父亲心病发作那天,我们在德胜楼三楼的雅间。”
为了听清楚石米说些什么,方圆靠近石米,侧耳倾听。
昏暗灯光下,看着方圆靠近的身体,见对方正着了自己的道,石米将音量降得更低了。
那耳边呓语的样子,如同在与一个心爱的女子讲悄悄话。
“详细说一些当时的情况。”
“是前天,天气阴暗,时而电闪雷鸣,父亲、我、严世伯,还有他的女儿秀姐儿,我们一起相约吃饭。”
“严老板吗?继续。”方圆一边记录一边道。
“那天将军庙人员稀少,我在窗户外看见两名妙龄女子,手持纸花伞,身材婀娜,在楼对面胭脂铺伫立良久……”
“说重点。”
“我的姑奶奶,你到底是让我详细,还是挑重点?”
明知他在有意做对,方圆瞪了一眼他,还是忍气吞声道,“详……细……”
“我看天要下雨了,我想提醒两位姑娘雨夜难行,也想送她二位一程,”石米补充道,“我一向是助人为乐的。”
“继续。”
“我下楼后,小跟屁虫,也就是秀姐儿一直跟在我的后面,但她嚷着要去厕所,良久才出来,我们赶到对面时,还好两位姑娘还在。”
“嗯……快。”方圆不耐烦道。
“你永远不要相信姑娘的背影,”石米似乎在回忆一件恐怖的事情,瞳孔放大,“两名女子是两个丑八怪,皮肤粗糙,甚微吓人,我被吓得拔腿就跑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咦?方姐姐,您怎么不记录了?”
“别说了,我来问吧,当时一楼二楼有什么特别的客人吗?”
“没有客人,”石米坚定道,“下楼时,老板和小二坐在一桌儿,正在埋怨这鬼天气,让他们的生意惨淡。”
“你们呢?立即回去了吗?”
“并没有,秀姐儿喜欢吃糖人,我领她走了两条街才买到。”
“然后回去了?”
“又买了打糕。”
“回了?”
“蜜饯。”
“能不能一次说完?”没有了之前的沉稳、冷静,一反常态的方圆暴躁道,“如果你还告诉我没回,我一定打死你。”
“又买了杨梅、核桃、新栗藕粉桂糖,之后我们便回了。”石米吓得一股脑说完了。
“有一个时辰?”
“差不多。”
“饭馆内是否有新的客人?”
“并没有,后来下起了漂泊大雨,我们回到店里时,小二和店老板围在雅间外,雅间内父亲已经躺在地上,郎中一身雨水正在施救,严世伯擦着泪水,嚎啕大哭。”
“郎中确实是心疾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郎中说是‘劳累加上压力,饮酒过度,心疾发作。’”
“死者走的时候痛苦吗?是否有留下什么话?”
“并没有,我们回去的时候,他就已经开始僵硬了。”
“再努力回忆一下,死者当时的样子。”
“你口中的死者是……我的父亲。”石米皱眉提醒道。
两个人冷漠的关系让方圆忘记了这一点,她只以为自己在询问一位目击证人,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敬,让一个少年回忆自己父亲死去的样子,方圆认真道,“对不起,我疏忽了。”
“没关系,长得漂亮的女人犯的错一定是无心的。”
只忧伤了一会儿,石米又变得油腔滑调。
爽朗的笑声即使在门外,仍可听得清清楚楚。
喜欢大梁爱情故事请大家收藏:(www.dushut.com)大梁爱情故事读书堂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