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来都是一个人。
老董事长看了看散落在周围的一些廉价面包的包装袋和牛奶盒子,又问:“你之前午饭晚饭就吃这些?”
“不然呢?”少年反问一句,自顾自地开始了热身。
老董事长看着韩觉丢在一旁的破旧薄衫,再看了看时间,走过去按掉音响,说:“先停一下,我们去吃晚饭。”
少年不满地注视着老人。
老董事长脸皮很厚,揽着韩觉,拿上外套,关上音响,关上灯,关上门,就带着韩觉去了公司外面。
“去哪里吃。”少年问。
“我家。”老董事长半真半假道。
少年直接转身,要回练习室。
老董事长拉住少年,说开玩笑的,是去边上一家餐厅。
走在年味最浓的夜晚,老董事长对着身边的少年,絮絮叨叨地说公司周边有什么什么有名的店,有一家是外国人开的,过年也在,里面有一道菜特别好吃,他已经好久没去了。
少年默不作声地听着,把口水声咽得十分隐蔽。
由于经济水平的限制,那些店他只听过没去过,以前借到的钱也只够房租和日常温饱,如果没人请他,他自己是不肯在满足口腹之欲这方面多浪费钱的。
“这头发这么长不难受?”老董事长走在韩觉身边,拈起一撮头发。
少年猛地撇头,一个撤步拉开了距离,恶狠狠盯着老董事长,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和挑衅。
没了家人,也就意味着没了家教,韩觉所有安生立命的准则都来自电影和在社会上摸索,比如想要不被人欺负,你如果给了我一下,我就一定要还你一下。
少年看了看老人的头发和肚皮,想了半秒,担心搞出人命,但又灭不了心头怒火,于是目光下移,猛地一掌拍在老董事长圆滚滚的肚皮上。
“咚!”一种类似拍西瓜的闷响传来。
后面的司机兼保镖一下子冲了上来。
少年收手,看着老董事长皱眉倒吸冷气的神情,心里竟有些不愿承认的忐忑。少年退后几步,做好了被眼前这个老人赶出去的心理准备。只要老人一开口要他走,他绝对就一言不发地走掉,头也不回,【反正本来就是这老头莫名其妙把我接过来的,走就走,我也不稀罕留下来……】
但老董事长只是摸了摸肚皮,一脸恍然大悟:“难怪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盯着我肚皮,原来是想拍我。”
少年满头雾水,方寸大乱,不知该怎么应对。
“我以前也很瘦的,”老董事长摸着肚皮感慨,“人好看,舞跳得也很好。”
少年嗤之以鼻。
“你天赋很好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以后想当什么?”
“不想跟你说。”
“为什么?”老董事长笑呵呵地问。
韩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,“就是不想说。”
“那以后你想说了再说。”
“没有以后。”韩觉嘟囔了一句。
老董事长笑着摸了摸韩觉的头。
韩觉一下拍开,然后报复性地拍回老董事长的肚皮。只不过这次轻了很多。
老董事长胖呵呵一笑,挑衅似地又伸手去摸韩觉的头,韩觉面无表情地握起了拳头,老董事长连忙摆着手“不摸了不摸了不摸了”。
那天老董事长和韩觉在一家泰国餐厅吃了晚饭。也是年夜饭。是时隔好几年不是一个人吃的年夜饭。
老董事长问韩觉吃完觉得怎么样。
席间一直在狼吞虎咽的韩觉擦擦嘴,说很一般,不辣。
老董事长后来带着韩觉去买了新鞋和新衣服。因为是除夕,不仅大商场统统关门,一些服装门店也关了门。最后衣服和鞋子是在搞促销的夜市买到的。即便都很普通,但韩觉已经十分满意了。韩觉的满意当然不会表现在脸上。他穿着羽绒服踩着球鞋一脸淡定,但走在街上的时候格外小心,脏的地方不肯去踩,有人拿着食物迎面走来他就远远绕开。
老董事长和韩觉在公司楼下道别。
“你别练太晚了,去吧。”老董事长最后摸了摸少年的头发,摸完就赶紧跑路。
韩觉动了动脚步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打回来,目送着老董事长笨拙地上了车,韩觉就转身往公司里去,穿着新鞋,脚步格外轻快。
老董事长从车里拿了个红包,然后塞进一千块,就准备上楼去给韩觉作压岁钱。
站在练习室门口,老董事长感觉出了里面声音开得很开。
打开门,就看到韩觉一边跳着舞一边嚎啕大哭,跳两下就要停下来擦擦眼泪。
音乐嘣嘣嘣特别响,但老董事长还是听到了韩觉在音乐中哭得很大声。
老董事长默默关上了门,回到了车上。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。
在后来的日子,少年去剪了头发。
拥有了门卡的他不用再爬窗了,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保安小李的愤怒目光中,从正门进去。
后来假期结束,练习生和员工回到公司。
韩觉的加练愈发勤奋,进步越来越大。
老董事长偶尔也会带韩觉去吃饭,添置衣物。
韩觉抢了别人的钱,嘴硬说借,老董事长就告诉他不立下欠条,就不能算借。一旦立下字条,就一定要还。教韩觉信守承诺。
每逢韩觉又把人给打了,老董事长就把他叫到办公室,罚他写检讨,看书静心。教韩觉暴力是效率低下的解决手段。
但韩觉的驯化难度极高,没这么容易搞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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